Sam帶著一身疲累回到了家。進了門，打開燈。枝形水晶吊燈照亮了大廳的角角落落，各種名貴的家具在明亮的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然而，再怎麽柔和的光澤，也掩蓋不了一室的孤寂。

還記得當初裝修的時候，她特地選了這些暖色調的家具，盡管那些東西從來都不符合他的審美觀和氣質。

她說：“家麽，就是要有這樣溫馨的感覺啊。”

可是現在，這種溫馨卻變成了一種深深的諷刺。支離破碎的家，哪裏還有什麽溫馨可言？

她還說：“萬鈞，你整天擺了一張面癱臉，當然要用這些溫馨的擺設，給你添點人氣啊，不然人家還以為你真的是Ice man嘞！”

萬鈞，萬鈞……在英國，只有她會繼續叫自己這個名字。偶爾耍起脾氣來，還會連名帶姓地叫他，中萬鈞。

但是，他已經有多久沒有聽見她這樣叫他了呢？

中萬鈞是中英混血兒，他的父親，是英國著名的科學家Danrtsey Holmes；他同父異母的大哥，是號稱“英國政**府”的軍**情五處頭頭Mycroft Holmes；他同父異母的二哥，是享譽歐洲的咨詢偵探Sherlock Holmes；而他自己本人，也是現任蘇格蘭場高級探員，兼未來的Holmes家族企業的接班人。

家世顯赫，富可敵國，有權有勢，普通人所夢寐以求的東西，作為Sam Holmes的中萬鈞都擁有了。

可是，他失去的卻是普通人都擁有的東西。

半年前，中萬鈞和妻子耿青櫻在結婚兩年後，正式離婚。

他送她去了機場。在登機前的那一刻，他拉住她，用從未有過的乞求語氣問道：“可不可以不要走？”

她沈默，然後簡簡單單地說了三個字：“我累了。”

他無言地放開了手。他也知道，她累了。

在這段愛情、這段婚姻裏，他作為不勞而獲的那方，根本就沒有資格去挽留一直在付出的她。

他目送她轉身離開，然後過安檢。

他走出機場的時候，冬日的陽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

那天的天氣很好，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

中萬鈞閉上眼，讓自己沐浴在陽光裏。

陽光溫暖了他的身體，卻溫暖不了他的心。

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再也不會感覺到溫暖了。

她轉身的那個決絕身影，成了他這半年以來無盡的夢魘。

什麽是痛？痛是下班回來後面對一室的空寂的孤獨。

什麽是痛？痛是晚上洗澡時再也不會有人給他提前放好熱水、備好換洗衣物的失落。

什麽是痛？痛是破了案後在慶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在醉生夢死中看到她，酒醒後卻抓不住她的淺顰輕笑的空洞。

什麽是痛？失去了，才知道後悔；分開了，才知道早已愛上她。這樣，最痛！

中萬鈞緩緩的閉上眼睛。青櫻，我想你！

§

離婚不是世界末日，傷心歸傷心，班還得照上。按照原定計劃，中萬鈞要在蘇格蘭場幹滿十年，才可以離職接手家族企業。這十年，是Mycroft對他的一種鍛煉。敏捷的思維、察言觀色的能力、當斷則斷的氣魄、震懾人心的氣場、隨時控制自己的情緒……這些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所需要具備的，中萬鈞都需要在這十年裏練出來；當一個警**察，接觸形形**色**色**的人，是最好的途徑。更何況，身為Holmes家的小孩，中萬鈞壓根不缺過人的智商和推理能力。去當一個探員，對他來說是最適合的工作。

“Sir，這是這次恐**怖**襲**擊的基本資料。”

會議室裏，一個小探員把一個深黑色的文件夾遞給剛進來的中萬鈞。

中萬鈞接過來後，一邊翻著，一邊問Lestrade：“現在大體情況怎麽樣？”

同為蘇格蘭場高級探員的Greg Lestrade說道：“五個大型商場同時發生特大爆炸，幸好是在半夜，除了幾個保安，沒有大的人員傷亡。”

“怎麽能斷定是恐**怖**襲**擊？”中萬鈞繼續問。

“我們在爆炸發生後半個小時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來信，而信上所有的單詞都是從報紙上減下來拼湊而成的，”探員Oken在大銀幕上投影出那封信，“The real justice hase. The false servants of justice，bringing your sins and those who silly believe you，go to hell！”（真正的正義已經來臨。虛偽的正義使者，帶著你們一身的罪惡，和那些相信你們的無知賤**民，一起下地獄去吧！）

信的落款是“Justice”，正義。

中萬鈞蹙眉：“挑釁？”

Lestrade憂心忡忡地說：“不止這樣，看這信上的意思，昨晚的爆炸只是一個開始，之後還會發生大型爆炸。這樣的活動，完全可以被稱為是恐**怖**襲**擊。”

中萬鈞已經翻完了手中的文件夾：“與其說這是一起恐**怖**襲**擊，在我看來，倒不如說是一次報覆行動。”

Lestrade疑惑：“報覆行動？”

中萬鈞微微頷首：“沒錯，對方顯然把自己當作是真正的正義，而把我們稱為‘虛偽的正義使者’，說明他或是他們對我們曾經辦過的某個案子的結果極其不滿，甚至是充滿了仇恨，所以想要伸張所謂的正義。而對方目前炸了商場，而且特地避開人流高峰，選在了晚上，目的是告訴我們，他或他們下手的對象會是民眾，下一次再放炸彈，就不會留情了。說明我們辦的那個案子一定是被媒體大肆報導，並引起公眾強烈反響的，所以信上才會說‘相信你們的無知賤**民’。如果我沒有記錯，在我進蘇格蘭場之前，你們辦過的類似案子時間上最近的當屬Moriarty的犯罪團夥，不過Moran已經被Sherlock擊斃，可能性不大；而我進蘇格蘭場之後，類似的案件一共有三起：King Bar的隱形人殺人事件，開膛手傑克二代，人體自燃事件。這三起案件是所有案子中公眾反映呼聲最強烈的。”

Lestrade問：“那我們把這三個案子再調出來，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不必了。”中萬鈞淡淡地說。

“什麽？”Lestrade以為自己聽錯了。

中萬鈞重覆：“我說不必了。”

Lestrade抽抽嘴角：“Sam，麻煩你一次性把話講完。”只有在這個時候，Lestrade才會覺得Sherlock好，雖然嘴賤，但永遠都把推理一口氣說完。

中萬鈞說道：“如果真是照我剛才說的那樣，那為什麽對方要特地避開人流炸空商場？如果他真的是要報覆民眾，完全可以用活生生的人命來向我們示威。這只能說明一點，對方是想轉移視線，讓我們以為這是一次報覆性質的恐**怖**襲**擊，一般人的思維都會這樣想，所以當我們把精力全放在如何找出炸**彈和保護市民、穩定民心上面的時候，對方已經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展開報覆行動。所以，我認為這次的報覆行動和那三個案子都無關。”

“炸空商場，說明對方並不想傷害無辜的人，那個自稱‘正義’的組織所針對的，只是我們這群錯抓過他們要為之報仇的人的警**察。不過聯系到前面我說的，這份信的目的是轉移視線，所以作為被示威對象的我們，很可能也不是對方的真正目標。”

Lestrade糊塗了：“那對方的目標到底是誰？”

“陪審團，”中萬鈞說，“陪審團才是最終給人犯定罪的人，所以陪審團最有可能是對方的真正目標。去把我們辦過的案子中有過人犯犯案時不牽連無辜的給我找出來，這些案子才是我們重查的對象。”

“另外，這封信上除了‘servants’這個單詞是由‘ser’、‘vant’、‘s’三部分拼接而成的之外，其它單詞都是從完整的報紙上剪下來的，看紙張可以看出是從不同的報紙上剪下來的，一份是《泰晤士報》，一份是《衛報》，一份是《觀察家報》，還有一份是《太陽報》。這些報紙必定是在各個報刊亭零散購買的，因為能一次性炸掉五個商場的組織不會蠢到一口氣同時定四份報紙來暴露自己。把信給我，我要重點檢驗這封信，對方為了不留下指紋，必定是戴著手套粘這份信的，這之中必定無可避免的會留下證據。還有，對方用粘報紙這種老土的辦法而不用打印機，是因為去外面的打印店打會引起人註意，所以他們很可能沒有打印機。在21世紀沒有打印機的地方，除了個人家庭，就只能是那些廢棄的工廠、老屋等等，我要你們先去查查全倫敦有幾個這樣的地方。”

Lestrade不讚成地皺皺眉：“這恐怕能有上百個，難道我們要一個一個找嗎？”

中萬鈞理理衣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知道，我只是找點事給你們做，免得你們太閑。”

Lestrade：“……”

這家夥不愧是Sherlock Holmes的弟弟。

以上，為所有見識過Sherlock毒舌功力的人的心聲。

Lestrade的助手Sally Donavon警**官不讚同地說道：“為什麽我們不去查那些炸藥的來源？制作高度濃縮炸藥的材料可不尋常。”

對於這個當初害自家二哥身敗名裂還落井下石的自負女**警，中萬鈞向來沒什麽好感。哦，說真的，相比較而言，Andson比她可愛多了。於是中萬鈞毫不留情地吐槽回去：“Miss Donavon，如果你能把你花在爬上男同事的床上的心思多分一點到思考案子上的話，你就能發現，炸彈是對方最有力的武器，作為一個有規模有紀律的組織，他們難道不會對這些炸藥的來源、儲藏進行重點保護嗎？你真的覺得我們能查到什麽嗎？當然，你如果願意當炮灰，去查這些炸藥幫我引開對方的註意力的話，我舉雙手讚成。順便說一句，如果你不幸落入對方圈套犧牲的話，我會通知你的家人來給你收屍的。”

“Sam Holmes！”Donavon把手中的文件夾往桌子上一拍，氣得發飆。中萬鈞冷冷地看著她。會議室裏一下就形成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其他警員紛紛閉嘴，中萬鈞擺明是在為Sherlock出氣，這個時候誰湊上去誰就是自己找死。俗話說得好：不作死就不會死，跟Holmes家的人鬥，那就是自己作死！

於是，Lestrade作為唯一一個在這裏和中萬鈞平級的頭兒，不得不硬著頭皮出來當和事老：“Sam，適可而止。”

“等她什麽時候公開和Sherlock道歉了，我什麽時候‘適可而止’。”中萬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要不是看在Lestrade的面子上，中萬鈞還有更毒的話在後面等著Donavon。Holmes家的人的性格都是極其護短的，他和Sherlock這對異母兄弟怎麽和對方鬧別扭、鬥氣都是他們自己的事，外人要是敢來欺負對方，不用等被欺負的說什麽，另一個已經出手報覆了。敢動我兄弟，找死！

Donavon惹了Sherlock，Sherlock懶得和她計較，Mycroft沒時間和她計較，中萬鈞卻是天天要看見這個女人的。天時地利人和，這個時候不報仇，更待何時？於是中萬鈞進蘇格蘭場四年，Donavon是已經被他氣死過去又氣活過來這麽折騰了N多次了。

Lestrade在心中嘆息，這個Donavon怎麽就學不會教訓呢，在Holmes家三兄弟面前，閉嘴裝死是最好的辦法。

§

事實證明，中萬鈞的推理完全正確。一方面，中萬鈞憑借其和自家二哥一樣超群的化學知識，化驗出信上“servants”這個單詞的粘合處有非常少量的汽油。這種汽油的化學成分和普通汽油的化學成分不太一樣，它看起來是一種新型環保汽油，實際上在達到一定的溫度後，會分解出對人體有害的氣體。中萬鈞對這個分子式有印象，當初有一家新上市的汽油公司內出了殺人案，經查證後是一起有針對性報覆殺人案。兇手趁中午員工出去吃飯的時候，把報覆對象綁在辦公室，用公司研發的新型汽油澆遍他的身體後放火活活燒死了他。這起案子本來沒什麽大的疑點，結果中萬鈞在勘察現場的時候聞著現場的氣味覺得不太對勁，於是他順手化驗了一下那家公司的汽油，沒想到一化驗還真化驗出問題來了。後來那家公司被查封倒閉，上至老板，下至研發組，全部身敗名裂，被民眾輿論和各方媒體罵得一塌糊塗，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在公眾面前出現過。

而另一方面，Lestrade那邊也查到了，倫敦郊外確實還有一座該公司的廢棄工廠；那起殺人案的兇手也有一個弟弟，在哥哥因被判監禁而自殺後不知去向。於是，這起案件就很明顯了，那個弟弟和研發組人員就是這個“正義”組織的成員。弟弟認為哥哥沒有做錯，不該死，於是召集在研發這一行混不下去、對蘇格蘭場同樣有懷恨之心的原研發組成員，一群人以工廠為基地，憑借研發組成員的人脈關系拿到材料，制作了高度濃縮的炸藥，準備對當初判了哥哥**監**禁**而逼死了哥哥的陪審團和害研發組人員前途盡毀的蘇格蘭場展開報覆。

中萬鈞和Lestrade兵分兩路，Lestrade帶人去陪審團各個成員的家進行保護，中萬鈞則是帶人去工廠逮捕罪犯。

躲在工廠裏的人也不是傻的，前方的警**車一進入他們的警戒線，他們就跳上車從後面逃了，結果和帶人從工廠後面包抄的中萬鈞撞了個正著。雙方立馬開火。

中萬鈞這一隊的手下總共就十個人，前門五個，後門這邊也只有五個，而且對方的武器又比他們警**方好。炸彈亂扔，雖然威力不大，但也足夠逼得中萬鈞等人無法前進一步；更扯的是，他們手裏居然還有機關槍。

“Shit！他們從哪裏弄來的機關槍！！”跟在中萬鈞身邊的小警員Tomous和中萬鈞一起躲在橫著停的車的車身後，忍不住罵街。人家是新丁菜鳥，剛一進來就碰上這麽一個大案子，心中雞凍了半天，還能和大名鼎鼎的咨詢偵探Sherlock Holmes的弟弟一起辦案，Tomous都快飄起來了。誰知道第一次出來逮人就出師不利。

小警員憂桑了，小警員憤怒了，小警員犯腦殘了！

頭腦發熱的Tomous警員端著槍就從車身後沖了出來，一副不管不顧要和對方拼命的模樣。對方哪會跟他客氣，一個炸彈就扔了過來。中萬鈞大急，連句“趴下”都來不及喊，飛身撲出去就把Tomous撞倒在地。炸彈落地而爆，炸起一片塵土。中萬鈞抓準時機，憑感覺隔著濃塵向對方連開兩槍，兩個人應聲倒地——這個時候體現出中萬鈞身為異能行者的優勢了，可以感應在近距離到對方的位置。當然，也立刻有人朝中萬鈞所在的方向開了好幾槍。中萬鈞就地一滾，躲開子彈，然後迅速朝著子彈射來的方向開槍反擊，又有一人被擊中倒下。

此時煙塵散去，剩下的六個人的位置也暴露出來。雙方都躲在各自的掩體後，時不時地朝對方開上幾槍。對方的炸彈已然用完，機關槍也只剩下一把還有子彈。考慮到他們還要考機關槍保命，於是六人全換上了手槍。這一下，就是決生死，雙方誰也不敢貿然開槍。

中萬鈞躲在車頭後，朝著另一邊的屬下Michel打了個手勢，Michel會意，脫下自己的外套就扔了出去，果然引來對方一陣開槍。中萬鈞和幾個警**員抓住時機，站起身就朝對方開槍。中萬鈞一槍正中其中一人腦袋，然後立即把目標轉向他旁邊的那個人，又是漂亮的一槍解決了另一個人，整個過程不到兩秒。而那個被打中腦袋的人在倒下前心有不甘地朝著中萬鈞的方向再開了兩槍，才摔倒在地。

整個槍戰過程看似兇險漫長，其實用了還不到了一分鐘半。對方十人，全部斃命。

正當Michel等人查驗屍體的時候，在前面的警力才姍姍來遲。

“嘿，你們來得可真及時！”Michel揮舞著手表達自己的不滿。

來人也很委屈：“我們前面也才剛剛打完，他們留了五個人斷後。”

“我們這裏是你們的兩倍！”Michel惡聲惡氣地說道，“你們的戰鬥力……”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後Tomous驚恐的呼聲打斷了：“Sir，你中槍了！！！”

Michel一回頭，只見中萬鈞胸口和腹部的襯衫已經被血染紅了一大片。Michel的腦子一片空白。

“Sir！！！”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中萬鈞緩緩地倒了下去……

朦朦朧朧間，中萬鈞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一個白衣女孩，在櫻花樹下跳著舞，粉色的花瓣，漫天飛舞，灑落在她身上，那畫面，是何等的唯美。

“Sir？Sir你在說什麽？”跟上救護車的Michel湊近了中萬鈞，努力地想聽清他在說些什麽。呼吸罩阻隔了中萬鈞的聲音，Michel想了想，還是冒險把它拿掉，再一次湊近中萬鈞。

“Sir？”

“青……櫻……青……櫻……”

一旁的護士責怪地推開Michel，重新把呼吸罩給中萬鈞戴好。

Michel楞楞地被推開，心中卻不知是什麽滋味。

Qing Ying。

Sir叫的，是他前妻的名字。

救護車響著刺耳的鳴笛聲，在街道上呼嘯而過……

§

如果愛是命中註定的相遇，為何還會有這麽多痛苦？

是什麽遮住了我的雙目，不再珍惜你的付出？

如果愛是兩心相悅的守護，為何還會有這麽多酸楚？

是什麽擋住了你的腳步，不再心疼的我無助？

青櫻，我們今天走到這一步，我知道，全是我自作自受。

青櫻，如果可以，我願意用一切來換取你的回心轉意。

青櫻，若是我就這樣死了，你可還會為我傷心？可還會為我落淚？

若有來生，青櫻，我一定會緊緊抓住你的手，不再放開。

青櫻……

我愛你……

……

手術室裏，心電儀發出一聲長長的“嘀”聲，心電圖上，一根刺目的綠色直線橫貫了整個屏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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